不歡而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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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歡而散
腳步聲響起。
知道看見小花園池塘邊的背影，祈知麟才有了今天來幹嘛的真情實感。
他腳步快了幾分，被祈應聞眼疾手快地拉住。
祈應聞：“幹什麽。”
祈知麟“嘖”了一聲。
還能幹什麽，他要一腳把那個釣魚佬踹進池子裏！
不過今天到底不是來打架的，他順著祈應聞的手卸了力，聽著祈應聞叫人。
池塘邊修了一個釣魚角，看著十分舒適，寬沿大傘電動魚竿，長槍短炮對著變異的壯碩魚尾，看起來更像異形大戰。
魚簍裏壓根一條魚都沒有，背對著他們的男人撚了一把魚食，還在往下餵。
裝模作樣。
祈應聞輕咳了下，輕聲道：“爸，我們來了，先去吃飯吧。”
“噓！小點聲，魚都被你嚇跑了！”
祈自鋒斥了祈應聞一句，緊接著欲蓋彌彰。
“就你一個人的聲音，看來今兒我就一個兒子來了。今天沒釣上來魚，做不了飯，那你回去吧。”
祈應聞：“。”
他看了眼祈知麟。
祈知麟：“……”
算起來又有幾年沒見過面了，連聲音都沒怎麽聽過，還說這門怎麽這麽輕易就進來了，原來是在這裏等著他呢。
“我來也不是吃飯的。”祈知麟開門見山：“是你讓陳有星來我這應聘的？”
祈自鋒沒說話，手裏的魚食一把全扔下去了，池塘裏的魚挨挨擠擠瞬間就分了幹凈，他沒再拿，撐著手：“陳有星是誰，我說應聞，你領誰回來了，我有點累了，招待不了，你們走吧。”
一時間突然沈默了，祈應聞暗自嘆氣。以祈知麟的脾氣肯定要轉身就走，他剛想勸祈知麟留宿一晚，就見祈知麟大步上前，正對著祈自鋒過去。
他來不及說話，就見不遠處的祈知麟和祈自鋒齊齊一楞，他這邊只能看見祈自鋒的背影，見祈知麟怔楞一瞬，隨即面容古怪。
祈知麟的聲音傳來：“你到底在裝什麽？明明就知道我要回來，連鞋都沒換就跑到這裏來拍造型，結果還不見我。”
祈知麟抱胸：“不是你不想見我嗎？”
祈應聞身影一頓，也走過去，看向祈自鋒，然後就噎住了。
祈自鋒老大個人，窩在吊椅裏，皺著眉頭，眼睛紅著一圈，嘴裏說著很沒有信服力的話：“誰裝了？”
祈知麟：“那你眼睛是怎麽回事？”
祈自鋒：“我這是夜釣熬的！”
祈知麟：“那你怎麽拖鞋都沒換？”
祈自鋒拍桌站起來：“我這是忘了！誰想見你啊！一年到頭都不回家，也不給家裏打電話，你眼裏還有我這個爸嗎？！”
祈知麟：“我都回來了，你根本都不想見我，那我還回來幹什麽？？！“
祈自鋒：“你就不能跟我說兩句好話嗎？！”
祈應聞：“……”
他捏著鼻梁，默默低下頭。
真是一個腦袋兩個大。
明明在場只有一個是他親爹，但是他覺得站了兩個活爹。
祈知麟和祈自鋒的聲音越來越大，還好這是私人別墅，祈應聞擡頭見身邊多了人。
顏懷宜應該是聽見聲音匆匆跑過來的，小聲道：“飯已經好了，快分開他們。”
祈應聞很想說別管他們，但是還不由自主跟上顏懷宜，顏懷宜伸手在吵得不可開交的二人中間一插：“爸，你不是知麟最喜歡吃糖醋鯉魚嗎，都已經做好了，知麟，和爸一起來吃飯吧。”
祈自鋒還沒喘勻氣，梗著嗓子道：“誰說的，我沒說！”
顏懷宜：“是是，您沒說，是我瞎猜的。”
祈自鋒和祈知麟最後互瞪一眼，別開視線，任誰都無法否認，這就是一對一個模子裏刻出來的父子，甚至連梗著脖子的角度都一模一樣。
終於上了飯桌，眾人耳邊才清凈。
祈知麟默默提筷。
“小顏，今天這個菜鹹了，吃不下去，把……那個換過來。”
顏懷宜看了看：“這個？”
等他把菜的位置掉過來，發現剛好放在祈知麟面前，顏懷宜看著垂眸不說話的祈知麟，了然一笑。
祈知麟的心口不一完全隨了祈自鋒，還好祈應聞沒有。
顏懷宜手下沒停，把祈應聞面前的菜給他推了推，輕聲道：“也做了你愛吃的，感覺你這幾天瘦了，多吃點。”
祈應聞扒好最後一顆蝦仁，滿滿一碟遞給顏懷宜：“你才是辛苦了。”
祈知麟看了一眼已經所剩無幾的油燜大蝦，幽幽地看了一眼沒空理他的祈應聞，空吃了一口米飯。
吃完飯，顏懷宜和祈應聞收拾桌子，隔桌而坐的祈知麟和祈自鋒都沒說話，祈知麟站起身，接過顏懷宜手裏的盤子：“嫂子，我幫你。”
顏懷宜還沒說話，祈自鋒終於忍不住了：“你還知道叫嫂子，就不知道叫我一聲爸？”
不知道別人看見現在祈自鋒是什麽感覺，但顏懷宜感覺像是要不到糖的小孩，攢足了力氣就為較勁，一點沒了往日的沈穩和格局。
不過，顏懷宜和祈應聞對視一眼。
不是祈自鋒找事，而是只有吵架，才是祈自鋒唯一能和祈知麟說上話的機會。
祈知麟拿著盤子，祈自鋒坐在原地，額發一絲不茍，板正的立在腦後，只是擼起來發絲根部也有了斑白。
祈知麟看他一眼，到底沒說什麽難聽的話，等他意識到的時候，一聲“爸”已經叫出了口。
廳內突然就沈默了。
所有人手上的動作都停住，詫異的看著祈知麟。
在接受了長達三十秒的註視之後，祈知麟才反應過來。
突然間就有什麽東西通透了。
正視自己的心意，其實在哪裏都適用。
他已經知道如何去面對對陳有星的感情，那此時對於祈自鋒，也是一樣。
人總是會帶著情緒幹擾通向最終結果的進程，導致路途意外坎坷。有些東西是情緒強加給自己的磨難，人會迷失在這些磨難中，漸漸就忘記了自己最想要的結果，從而不斷的進行錯誤的抗爭。
祈知麟感覺他的許多難過，一同隨著這聲爸洩了出去。祈自鋒並非對他不好，只是這些同他們的隔閡是兩碼事，他一直放在一起對待，漸漸也就忘記了祈自鋒對他的好。
祈知麟端著盤子放到了廚房，出來的時候，立在飯桌旁的三個人還都沒有動。
祈知麟：“……”
如果不是讀過書，他大概以為自己掌握了什麽定身異能，口訣大概就是一聲“爸”。
祈自鋒：“你，你……”
他最先落荒而逃。
祈應聞拿著擦桌布，從上到下，從下到下打量他，好像發現二十多歲的弟弟居然是恐龍一樣驚奇：“你應該只是要問陳有星的事情吧，不是還有其他事情吧？”
祈知麟：“……什麽意思？”
祈應聞短暫思考了下：“比如，犯了什麽事情要進去無期徒刑之類的……”
“這個你還是別想了，雖然爸現在上頭 ，但不管你叫多少聲爸，他還是會大義滅親的。”
祈知麟：“……”
他撇了下嘴：“是他讓我叫的，叫了你們又這個反應。”
祈應聞：“畢竟，這可以說是像幾千年的化石突然活了一樣驚奇。”
顏懷宜拄了他一下，看向祈知麟：“你也好多年沒回來了，爸也很高興，你要不要去看看他？”
祈知麟：“我看他幹什麽……”
結果他還是上了樓。
書房的門敲了幾聲，也沒有回應，祈知麟輕輕一推，門開了。
顏懷宜和祈應聞對視一眼，松了口氣，下一秒樓上又開始吵了起來。
顏懷宜&祈應聞：“……”
顏懷宜：“你上去看看吧。”
祈應聞扔下抹布，狠狠嘆氣。
二樓。
祈應聞剛推開門。
祈自鋒：“我讓你再叫一聲，再叫一聲有那麽難嗎？”
祈知麟：“我都叫過一聲了，你不要得寸進尺！”
祈自鋒：“你既然想問我事情，就拿出做兒子的姿態！”
祈知麟：“我問你事情，你就要拿出老爸的慷慨！”
祈自鋒：“我還不夠慷慨？！你第一部電影，我投資七千萬，你給我虧了一億！”
祈知麟：“……”
祈應聞見狀不好，連忙上前：“爸，知麟既然回來了，你也少說兩句。”
祈知麟：“什麽時候的事，你，你給我投資？”
祈自鋒看了祈應聞一眼：“呃，我，我不知道是你演的，你哥告訴我的投資項目。。”
祈應聞：“……”
他艱難點頭：“嗯……”
祈自鋒像是找回了場子：“要知道是你演的，我是一分錢都不會投！”
祈應聞眉角抽了一下：“爸倒也不是那個意思……”
祈知麟：“哈，我當然知道你不會投，我每去一個試鏡，你就要告訴資方不許用我，搞得我當初被業內半封殺，才去做模特，我怎麽會不知道？！”
祈應聞眉角抽得更厲害了，他拽著祈自鋒的袖子：“爸……”
這些像打開了祈自鋒的開關：“你第一部戲虧了一個億還不知道自己演戲有多爛嗎？那還用得到我讓劇組不用你？！最後還是我給幾個影業公司拉了群，搞了幾個聯合項目你才有戲演！你的演技第一次讓我知道錢不是萬能的！”
祈應聞：“……”
他弟弟的“花瓶”外號絕非浪得虛名。他家也不想搞什麽牽制壓人的戲碼，大家都要賺錢，一些有追求的導演也不希望自己的作品裏有一個這樣的演員影響作品的完成度。
只是說這些導演對演員的調教非常寶貴，如果有可能，即使是那麽萬分之一的可能，也希望他們考慮一下祈知麟，能夠給他傳授一些經驗，就只是因為這樣的事，祈自鋒也下了大功夫來拉動這些壓根看不上金錢的導演。
祈知麟：“……”
他胸口起伏，對之前有些奇怪的情景終於有了答案。
祈知麟：“那我明明已經可以靠自己出道了，你直接把程餘送上了出道位……”
祈自鋒動了動嘴唇，目光動了下，聲音居然小了下去：“那是你自己不爭氣，你要是再多點票，怎麽能比他低。”
祈知麟：“……那再多也不可能多出幾十億票，我們國家一共才十四億人！”
祈應聞：“……”他有些艱難地解釋道：“這件事情……其實是……”
祈自鋒想讓祈應聞住嘴，但祈應聞已經講了出來。
“爸怕你出道還是不保險，打算給你多刷點票，結果他以為你頭像下面的投票按鈕是你的，就直接截圖發給了廣告部，結果沒想到那屆所有人的投票按鈕都在頭像上面。等到發現的時候，已經把排名第十位的人票數刷斷層了，來不及補救了。”
祈知麟：“……”
人在無語的時候，真的會突然笑一下。
不知道該說是什麽更離譜，年紀大就別玩手機，居然還用自己公司的廣告部去幹這種事情……
祈知麟感覺大腦要宕機。
而在商場上叱咤風雲的祈總，以為自己能輕松幫兒子玩轉娛樂圈，在兒子的事業上添磚加瓦，沒想到自己就是最先砸壞兒子事業地基的那個。自此一役，他再也不敢給兒子添亂了，兒子也再不回來了。
後面祈知麟事業終於起色了，他開始驕傲了，但也開始不是滋味了。
祈知麟&祈應聞&祈自鋒：“……”
祈家三父子，同時深深嘆氣。
祈知麟：“晏燦是你資助的學生，你為什麽讓他一直跟著我？”
事已至此，作為父親的臉也丟了，祈自鋒也卸下了包袱：“我讓他有什麽好照顧你，你自己在國外，有個人起碼能不孤獨。”
祈自鋒接著道：“順便讓他勸你，勸你回家。”
祈知麟：“……我們之前的事情，你為什要讓外人勸我，但凡你早點解釋，這些事情我也不會誤會。”
祈應聞：“……”可能不是祈自鋒不想解釋，多半是怕丟人。
死要面子活受罪，和祈知麟一樣。
祈知麟募得停頓了下：“那陳有星呢？上次在醫院，你跟他說錢的事情……”
祈自鋒突然就不一樣了，盯著祈知麟：“你聽見了？”
祈知麟瞇起眼：“我聽見了。”
祈自鋒打量了他半天，最後才確定了什麽，坐回椅子：“哼，我是替你去看他的，錢是替你慰問。”
祈知麟：“……他，不是你安排做我的助理……”
祈自鋒敲敲桌子：“人是你們面試的，我上哪裏知道。”
祈應聞看了一眼祈自鋒。
是實話，但也沒說全。
不過有很多事情，祈知麟是不適合知道的。
祈知麟擡起頭：“那我媽呢？”
祈自鋒看他。
祈知麟終於在祈自鋒面前問出來，不是以幼兒哭鬧的狀態，也不是以青春期少年的針鋒相對，而是以一個成年男人，用理智的神情，詢問自己的父親：“她究竟做了什麽，你要打她，還要逼死她？”
祈自鋒：“我沒有逼死她，是她自己逼死了自己。”
祈應聞：“爸！”
祈自鋒擡手止住了祈應聞，站了起來，身上的氣勢又回到了殺伐果決的祈總時刻。
他踱步走到窗前，看著不斷波動的池塘，語氣隨意。
“因為我不愛她了，要離婚，她不離而已。”
祈知麟盯著祈自鋒的背影，點了點頭。
“好。”
“祈總果然厲害。喜歡她時捧得高高的，不喜歡時往死裏作賤。我是不是趁著你還沒到不喜歡我的這個階段，謝謝您的手下留情？”
“真到哪一天您要對我下手，我是不是也得從三十樓跳下去？”
祈應聞：“祈知麟！”
祈知麟沒說話，轉身出門。
祈應聞：“爸……”
祈自鋒捂著眼睛，聲音含混了下來：“哎呀，這個臭小子，長大了也不好糊弄了……讓他走吧。”
祈應聞皺眉：“爸……不可能一輩子不告訴他。”
祈自鋒：“等他再大點。再大一點……”
祈自鋒的背影不知道什麽時候佝僂起來，身前的窗戶正能看見祈知麟大步跨出的身影，映著祈自鋒紅得不行的眼眶，消失在了窗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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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腳步快了幾分，被祈應聞眼疾手快地拉住。
祈應聞：“幹什麽。”
祈知麟“嘖”了一聲。
還能幹什麽，他要一腳把那個釣魚佬踹進池子裏！
不過今天到底不是來打架的，他順著祈應聞的手卸了力，聽著祈應聞叫人。
池塘邊修了一個釣魚角，看著十分舒適，寬沿大傘電動魚竿，長槍短炮對著變異的壯碩魚尾，看起來更像異形大戰。
魚簍裏壓根一條魚都沒有，背對著他們的男人撚了一把魚食，還在往下餵。
裝模作樣。
祈應聞輕咳了下，輕聲道：“爸，我們來了，先去吃飯吧。”
“噓！小點聲，魚都被你嚇跑了！”
祈自鋒斥了祈應聞一句，緊接著欲蓋彌彰。
“就你一個人的聲音，看來今兒我就一個兒子來了。今天沒釣上來魚，做不了飯，那你回去吧。”
祈應聞：“。”
他看了眼祈知麟。
祈知麟：“……”
算起來又有幾年沒見過面了，連聲音都沒怎麽聽過，還說這門怎麽這麽輕易就進來了，原來是在這裏等著他呢。
“我來也不是吃飯的。”祈知麟開門見山：“是你讓陳有星來我這應聘的？”
祈自鋒沒說話，手裏的魚食一把全扔下去了，池塘裏的魚挨挨擠擠瞬間就分了幹凈，他沒再拿，撐著手：“陳有星是誰，我說應聞，你領誰回來了，我有點累了，招待不了，你們走吧。”
一時間突然沈默了，祈應聞暗自嘆氣。以祈知麟的脾氣肯定要轉身就走，他剛想勸祈知麟留宿一晚，就見祈知麟大步上前，正對著祈自鋒過去。
他來不及說話，就見不遠處的祈知麟和祈自鋒齊齊一楞，他這邊只能看見祈自鋒的背影，見祈知麟怔楞一瞬，隨即面容古怪。
祈知麟的聲音傳來：“你到底在裝什麽？明明就知道我要回來，連鞋都沒換就跑到這裏來拍造型，結果還不見我。”
祈知麟抱胸：“不是你不想見我嗎？”
祈應聞身影一頓，也走過去，看向祈自鋒，然後就噎住了。
祈自鋒老大個人，窩在吊椅裏，皺著眉頭，眼睛紅著一圈，嘴裏說著很沒有信服力的話：“誰裝了？”
祈知麟：“那你眼睛是怎麽回事？”
祈自鋒：“我這是夜釣熬的！”
祈知麟：“那你怎麽拖鞋都沒換？”
祈自鋒拍桌站起來：“我這是忘了！誰想見你啊！一年到頭都不回家，也不給家裏打電話，你眼裏還有我這個爸嗎？！”
祈知麟：“我都回來了，你根本都不想見我，那我還回來幹什麽？？！“
祈自鋒：“你就不能跟我說兩句好話嗎？！”
祈應聞：“……”
他捏著鼻梁，默默低下頭。
真是一個腦袋兩個大。
明明在場只有一個是他親爹，但是他覺得站了兩個活爹。
祈知麟和祈自鋒的聲音越來越大，還好這是私人別墅，祈應聞擡頭見身邊多了人。
顏懷宜應該是聽見聲音匆匆跑過來的，小聲道：“飯已經好了，快分開他們。”
祈應聞很想說別管他們，但是還不由自主跟上顏懷宜，顏懷宜伸手在吵得不可開交的二人中間一插：“爸，你不是知麟最喜歡吃糖醋鯉魚嗎，都已經做好了，知麟，和爸一起來吃飯吧。”
祈自鋒還沒喘勻氣，梗著嗓子道：“誰說的，我沒說！”
顏懷宜：“是是，您沒說，是我瞎猜的。”
祈自鋒和祈知麟最後互瞪一眼，別開視線，任誰都無法否認，這就是一對一個模子裏刻出來的父子，甚至連梗著脖子的角度都一模一樣。
終於上了飯桌，眾人耳邊才清凈。
祈知麟默默提筷。
“小顏，今天這個菜鹹了，吃不下去，把……那個換過來。”
顏懷宜看了看：“這個？”
等他把菜的位置掉過來，發現剛好放在祈知麟面前，顏懷宜看著垂眸不說話的祈知麟，了然一笑。
祈知麟的心口不一完全隨了祈自鋒，還好祈應聞沒有。
顏懷宜手下沒停，把祈應聞面前的菜給他推了推，輕聲道：“也做了你愛吃的，感覺你這幾天瘦了，多吃點。”
祈應聞扒好最後一顆蝦仁，滿滿一碟遞給顏懷宜：“你才是辛苦了。”
祈知麟看了一眼已經所剩無幾的油燜大蝦，幽幽地看了一眼沒空理他的祈應聞，空吃了一口米飯。
吃完飯，顏懷宜和祈應聞收拾桌子，隔桌而坐的祈知麟和祈自鋒都沒說話，祈知麟站起身，接過顏懷宜手裏的盤子：“嫂子，我幫你。”
顏懷宜還沒說話，祈自鋒終於忍不住了：“你還知道叫嫂子，就不知道叫我一聲爸？”
不知道別人看見現在祈自鋒是什麽感覺，但顏懷宜感覺像是要不到糖的小孩，攢足了力氣就為較勁，一點沒了往日的沈穩和格局。
不過，顏懷宜和祈應聞對視一眼。
不是祈自鋒找事，而是只有吵架，才是祈自鋒唯一能和祈知麟說上話的機會。
祈知麟拿著盤子，祈自鋒坐在原地，額發一絲不茍，板正的立在腦後，只是擼起來發絲根部也有了斑白。
祈知麟看他一眼，到底沒說什麽難聽的話，等他意識到的時候，一聲“爸”已經叫出了口。
廳內突然就沈默了。
所有人手上的動作都停住，詫異的看著祈知麟。
在接受了長達三十秒的註視之後，祈知麟才反應過來。
突然間就有什麽東西通透了。
正視自己的心意，其實在哪裏都適用。
他已經知道如何去面對對陳有星的感情，那此時對於祈自鋒，也是一樣。
人總是會帶著情緒幹擾通向最終結果的進程，導致路途意外坎坷。有些東西是情緒強加給自己的磨難，人會迷失在這些磨難中，漸漸就忘記了自己最想要的結果，從而不斷的進行錯誤的抗爭。
祈知麟感覺他的許多難過，一同隨著這聲爸洩了出去。祈自鋒並非對他不好，只是這些同他們的隔閡是兩碼事，他一直放在一起對待，漸漸也就忘記了祈自鋒對他的好。
祈知麟端著盤子放到了廚房，出來的時候，立在飯桌旁的三個人還都沒有動。
祈知麟：“……”
如果不是讀過書，他大概以為自己掌握了什麽定身異能，口訣大概就是一聲“爸”。
祈自鋒：“你，你……”
他最先落荒而逃。
祈應聞拿著擦桌布，從上到下，從下到下打量他，好像發現二十多歲的弟弟居然是恐龍一樣驚奇：“你應該只是要問陳有星的事情吧，不是還有其他事情吧？”
祈知麟：“……什麽意思？”
祈應聞短暫思考了下：“比如，犯了什麽事情要進去無期徒刑之類的……”
“這個你還是別想了，雖然爸現在上頭 ，但不管你叫多少聲爸，他還是會大義滅親的。”
祈知麟：“……”
他撇了下嘴：“是他讓我叫的，叫了你們又這個反應。”
祈應聞：“畢竟，這可以說是像幾千年的化石突然活了一樣驚奇。”
顏懷宜拄了他一下，看向祈知麟：“你也好多年沒回來了，爸也很高興，你要不要去看看他？”
祈知麟：“我看他幹什麽……”
結果他還是上了樓。
書房的門敲了幾聲，也沒有回應，祈知麟輕輕一推，門開了。
顏懷宜和祈應聞對視一眼，松了口氣，下一秒樓上又開始吵了起來。
顏懷宜&祈應聞：“……”
顏懷宜：“你上去看看吧。”
祈應聞扔下抹布，狠狠嘆氣。
二樓。
祈應聞剛推開門。
祈自鋒：“我讓你再叫一聲，再叫一聲有那麽難嗎？”
祈知麟：“我都叫過一聲了，你不要得寸進尺！”
祈自鋒：“你既然想問我事情，就拿出做兒子的姿態！”
祈知麟：“我問你事情，你就要拿出老爸的慷慨！”
祈自鋒：“我還不夠慷慨？！你第一部電影，我投資七千萬，你給我虧了一億！”
祈知麟：“……”
祈應聞見狀不好，連忙上前：“爸，知麟既然回來了，你也少說兩句。”
祈知麟：“什麽時候的事，你，你給我投資？”
祈自鋒看了祈應聞一眼：“呃，我，我不知道是你演的，你哥告訴我的投資項目。。”
祈應聞：“……”
他艱難點頭：“嗯……”
祈自鋒像是找回了場子：“要知道是你演的，我是一分錢都不會投！”
祈應聞眉角抽了一下：“爸倒也不是那個意思……”
祈知麟：“哈，我當然知道你不會投，我每去一個試鏡，你就要告訴資方不許用我，搞得我當初被業內半封殺，才去做模特，我怎麽會不知道？！”
祈應聞眉角抽得更厲害了，他拽著祈自鋒的袖子：“爸……”
這些像打開了祈自鋒的開關：“你第一部戲虧了一個億還不知道自己演戲有多爛嗎？那還用得到我讓劇組不用你？！最後還是我給幾個影業公司拉了群，搞了幾個聯合項目你才有戲演！你的演技第一次讓我知道錢不是萬能的！”
祈應聞：“……”
他弟弟的“花瓶”外號絕非浪得虛名。他家也不想搞什麽牽制壓人的戲碼，大家都要賺錢，一些有追求的導演也不希望自己的作品裏有一個這樣的演員影響作品的完成度。
只是說這些導演對演員的調教非常寶貴，如果有可能，即使是那麽萬分之一的可能，也希望他們考慮一下祈知麟，能夠給他傳授一些經驗，就只是因為這樣的事，祈自鋒也下了大功夫來拉動這些壓根看不上金錢的導演。
祈知麟：“……”
他胸口起伏，對之前有些奇怪的情景終於有了答案。
祈知麟：“那我明明已經可以靠自己出道了，你直接把程餘送上了出道位……”
祈自鋒動了動嘴唇，目光動了下，聲音居然小了下去：“那是你自己不爭氣，你要是再多點票，怎麽能比他低。”
祈知麟：“……那再多也不可能多出幾十億票，我們國家一共才十四億人！”
祈應聞：“……”他有些艱難地解釋道：“這件事情……其實是……”
祈自鋒想讓祈應聞住嘴，但祈應聞已經講了出來。
“爸怕你出道還是不保險，打算給你多刷點票，結果他以為你頭像下面的投票按鈕是你的，就直接截圖發給了廣告部，結果沒想到那屆所有人的投票按鈕都在頭像上面。等到發現的時候，已經把排名第十位的人票數刷斷層了，來不及補救了。”
祈知麟：“……”
人在無語的時候，真的會突然笑一下。
不知道該說是什麽更離譜，年紀大就別玩手機，居然還用自己公司的廣告部去幹這種事情……
祈知麟感覺大腦要宕機。
而在商場上叱咤風雲的祈總，以為自己能輕松幫兒子玩轉娛樂圈，在兒子的事業上添磚加瓦，沒想到自己就是最先砸壞兒子事業地基的那個。自此一役，他再也不敢給兒子添亂了，兒子也再不回來了。
後面祈知麟事業終於起色了，他開始驕傲了，但也開始不是滋味了。
祈知麟&祈應聞&祈自鋒：“……”
祈家三父子，同時深深嘆氣。
祈知麟：“晏燦是你資助的學生，你為什麽讓他一直跟著我？”
事已至此，作為父親的臉也丟了，祈自鋒也卸下了包袱：“我讓他有什麽好照顧你，你自己在國外，有個人起碼能不孤獨。”
祈自鋒接著道：“順便讓他勸你，勸你回家。”
祈知麟：“……我們之前的事情，你為什要讓外人勸我，但凡你早點解釋，這些事情我也不會誤會。”
祈應聞：“……”可能不是祈自鋒不想解釋，多半是怕丟人。
死要面子活受罪，和祈知麟一樣。
祈知麟募得停頓了下：“那陳有星呢？上次在醫院，你跟他說錢的事情……”
祈自鋒突然就不一樣了，盯著祈知麟：“你聽見了？”
祈知麟瞇起眼：“我聽見了。”
祈自鋒打量了他半天，最後才確定了什麽，坐回椅子：“哼，我是替你去看他的，錢是替你慰問。”
祈知麟：“……他，不是你安排做我的助理……”
祈自鋒敲敲桌子：“人是你們面試的，我上哪裏知道。”
祈應聞看了一眼祈自鋒。
是實話，但也沒說全。
不過有很多事情，祈知麟是不適合知道的。
祈知麟擡起頭：“那我媽呢？”
祈自鋒看他。
祈知麟終於在祈自鋒面前問出來，不是以幼兒哭鬧的狀態，也不是以青春期少年的針鋒相對，而是以一個成年男人，用理智的神情，詢問自己的父親：“她究竟做了什麽，你要打她，還要逼死她？”
祈自鋒：“我沒有逼死她，是她自己逼死了自己。”
祈應聞：“爸！”
祈自鋒擡手止住了祈應聞，站了起來，身上的氣勢又回到了殺伐果決的祈總時刻。
他踱步走到窗前，看著不斷波動的池塘，語氣隨意。
“因為我不愛她了，要離婚，她不離而已。”
祈知麟盯著祈自鋒的背影，點了點頭。
“好。”
“祈總果然厲害。喜歡她時捧得高高的，不喜歡時往死裏作賤。我是不是趁著你還沒到不喜歡我的這個階段，謝謝您的手下留情？”
“真到哪一天您要對我下手，我是不是也得從三十樓跳下去？”
祈應聞：“祈知麟！”
祈知麟沒說話，轉身出門。
祈應聞：“爸……”
祈自鋒捂著眼睛，聲音含混了下來：“哎呀，這個臭小子，長大了也不好糊弄了……讓他走吧。”
祈應聞皺眉：“爸……不可能一輩子不告訴他。”
祈自鋒：“等他再大點。再大一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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